春去秋來，退下制服已好多年，習慣了便服的自在無束後，Doppio再次批起襯衫西服，筆挺衣衫和合身線條將他的奔放躁動拘束，踏出校園投身入社會洪流中，像季節魚群般整齊並游，不唐突不脫隊，一路順著社會大眾的期盼洋流而行。

道路平穩、在同輩朋友都還在焦頭爛額試圖乘上大眾洋流時，Doppio已經在大公司裡通過實習轉正，跟同輩相比都算可觀的薪資和福利，讓他在朋友群聚會中備受羨慕，羨慕稱讚和送秋波的曖昧邀請從來不缺，不可否認這些簇擁的確讓他得到快樂和虛榮滿足，但夜深人靜歸家之時，他又隱隱感到喘不過氣。

最終在入職一年半後，提出辭呈，無論上司和同仁的極力挽留，他依舊去意堅決——怎麼沒拿出提薪大法，薪資加個10％保證留下來。 所幸他存了一筆待業資金，離職前也由高級大樓搬移到老舊中古二層樓公寓，租金和生活費需求大幅降低，待業時間裡學習感興趣的事物：在網路上經營深夜電台、準備教師證照考試、理解經營中途動物之家所需的資源等等。

說是待業，但他覺得跟上班相比更加忙碌充實，直到待業資金快消耗殆盡，Doppio便重新投遞履歷，利用待業期間自學的技能和實際作品，投遞的產業領域擴大，由電台播音到寵物店店員等，他不介意跳產業重頭來過，得到了幾份面試資格，最終卻踏入他自己也沒料到的補教業。 其實電台播音助理更吸引他，但相比之下還是補教業的文書行政福利待遇更佳，殘存不多的待業資金提醒著下個月的房租及生活費，理想和麵包之間，他還是選擇麵包。

Doppio進入的是在全國各地都有據點的大型連鎖補習班，除了常見的國中小、高中外也有針對成年人的進修課程，學生人數之多需要各地區專人管理，而Doppio就負責學生的課程安排、出席紀錄、學習狀況以及學費扣點等資料控管，算是枯燥無味的文書工作，跟先前在大公司做螺絲釘並沒有太大差別。 好處是上下班穩定工作單純，下班後還有額外心力繼續經營深夜電台、兩線並行。

「跟你介紹，我們的補習班位於五～八樓，各樓層的主要學生群都不一樣——」入職第一天由前輩帶領介紹環境、初步認識，經過國中小最多五六樓時，被年輕躁動的雀躍嬉鬧給淹蓋了，好奇的同學圍繞著Doppio打轉詢問：「他是新來的老師嗎？」「好高啊！」「老師是教什麼的？」 一個個只有自己腰間高的學生們掏出問題，Doppio有些招架不住，用眼神向前輩們求救。

「他是新來的輔導先生。」前輩解釋，對於所有行政人員一率以輔導先生稱呼是機構規矩，用意是每位任職員工能夠在學生需要幫助時給予輔導指引。 「他看起好像老師呀！」女學生說，看著第一天入職西裝筆挺的Doppio，雙眼滿是神采。 「可惜不是喔。」前輩笑著，又補上一句：「他等一下要跟女朋友去高級餐廳約會，才穿得這麼正式啦！」瞬間羨慕聲傳開，前輩揮揮手要學生們趕緊去做上課準備。 後半句讓Doppio微瞪雙眼感到疑惑，但接收到前輩的小小手勢案兵不動，直到上課鈴響學生們魚貫進入教室後，前輩才拉著Doppio到角落解釋道：「雖然不是公司規定，但建議對學生們都說有戀愛對象，以免麻煩。」 「欸？」Doppio依舊在疑惑狀態中，幾秒後才意識到前輩指的是什麼，他低笑道：「不可能吧？對學生們來說我不是無趣的大人嗎？」 「這可不。」前輩繼續帶著Doppio往上走，來到高中生、大學生與成年人較多的七八樓，氣氛瞬間安靜多。「對學生來說大人或許無趣，但你只要釋放善意、願意傾聽學生們的感受，他們就會對你投以信賴。」 「這不是很好嗎？」

「要看情況。」前輩淺嘆：「這年紀的孩子還在自我塑造中、同時也迷惘，而現今大多數的父母又沒有太多時間去傾聽孩子的心聲，所以當有個人願意陪伴他、指引他時，這份信賴會瞬間增加，增加到影響孩子的生活，他會對你傾心、把你當成朋友或者戀愛對象。」 「尤其是後者，誰國高中時對戀愛不好奇啊！他們還不能明確辨別感情，會將一時的信賴錯認成戀愛。」

前輩的話語撬動Doppio深藏的記憶，彷彿每句言語中說的就是當初的自己。

「也不是說就要對學生冷淡，只是對他們溫柔的時候也要保持好界線，公司對這方面可是相當嚴苛的，一但發現有跟學生有越矩行為，或者家長反應，一律是革職處理。」前輩說的緩慢嚴肅，Doppio也明白其嚴重性，早在入職當天面試的主管高層就毫不避諱地拿出機構曾發生過師生糾葛案件提醒警告。 「我明白了，謝謝前輩建言。」 前輩斜眼看著人高馬大的新人，帶他走回八樓的辦公區域：「明天上班不用穿西裝，乾淨樸素的襯衫或短T即可，這是識別證，只要一踏入補習班都帶著。」手一扔，將識別證拋到Doppio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