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然在下,但減弱許多,整體進入了穩定期,除雪工作不像先前得每天進行,一個禮拜固定兩次即可,民宿也迎來零星旅客,並非特意來小鎮遊玩,只是將此當作一個中轉休息站,短暫地停留一晚後便匆匆趕路。 Fulgur恢復了清閒,再度拿起紙筆記錄下厚雪中的小鎮模樣,他將摩托車封存,牽出腳踏車在小鎮內晃蕩,當然,Shu也一起。 兩人並肩走在雪地裡,踏出共同前進的足跡,每踏出一步,厚雪軟綿蓬鬆的觸感讓人愉悅,但再度抬腳時的不便以及雪融帶來的濕漉又令人生厭,他們就這樣走著,前方是一片白茫,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去雜貨店?」Shu提議。 Fulgur搖頭,「阿婆說這幾天冷不想開店,到商店街的食堂吧,去喝碗熱魚湯。」 「那喝完湯之後呢?」 「不知道,就這樣隨意走吧?」Fulgur聳肩。 Shu盯著他看了一會,隨後又左顧右盼,確定積著厚雪的鄉村街道只有他們兩人後,Shu突然逼近,快速地親了Fulgur一口。 「走吧!」Shu說,扯著Fulgur的臂膀往前走,毛帽下的耳根淺淺泛紅。Fulgur在後方嘻笑,快步來到他的身旁,「Shu!」 Shu轉過頭,迎面而來的便是Fulgur的回咬攻擊,他詫異了一秒,伸手抓住即將退開的Fulgur的臉龐,又咬了上去。 啃咬變成舔吻,張開的唇齒間軟舌交纏,嬉鬧變成深情親暱,直到聽見了一點聲響,兩人才趕緊拉開距離。街邊不知道哪裡竄出隻狐狸,嘴裡叼著垂死的老鼠盯著他倆看,隨後Shu抬腳一踏,狐狸便蹦跳逃開了。 「走吧,去喝熱魚湯。」Fulgur笑道,鬆開握住的手,兩人並肩向前。

在廢屋的接吻捅破了那層薄薄的窗戶紙,他們再也藏不住對彼此的喜愛與依戀,總會趁著無人時貼近對方,輕則倚靠牽手,熱情點便是摟抱接吻,在擦槍走火事態不可收拾之前,總會有一人踩下煞車,但不可言說的情慾在彼此眼中逐漸昇燃。 對於這關係的進展,兩人都沒有給出明確定義,他們沒有討論,就只是任憑情感自由發展,但隨著日子逐漸推進,Fulgur也明白他們終究是要面對離別。 Fulgur偶爾會在對談間提到八月之後的計畫,那是不包含小鎮,不包含Shu在內的生涯規劃。他決定回學校修完最後一年的學分,並利用課餘時間到酒吧打工,未來的目標是擁有一間自己的民宿,至於地點,應該會選在其他靠海且離都市不遠的城鎮。

Shu也不傻,聽著這些合理且萬全的規劃,也明白Fulgur是在拐著彎告訴他,無論現在多麼親密,但兩人終究要面臨離別一途,留下來是不可能的,Shu曾提過幾次,都被Fulgur直白回絕。 「Shu呢?」喝著熱魚湯時兩人又聊到關於未來的規劃,Fulgur反問他,「基本上都是我在講,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嗎?」 「繼承……家業吧。」Shu回應,這也是他高中畢業後沒再繼續升學的主因,但每次由他口中說出來,總帶點不確定的迷惘。 那飄忽的語調,讓Fulgur心生懷疑,但也不好對Shu的決定多碎嘴什麼,只是淡淡地說:「如果你也想繼續進修或到外地發展的話,或許我們有機會合租?」 Shu飄忽的雙眸中閃過了一絲驚喜,隨即又暗了下來,他攪動著魚湯低語:「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這個問句,是Shu對自己的詢問,他仍是迷惘的。 只能讓他自己釐清了。Fulgur選擇靜默,但心裡又悄悄地希望,未來能有機會與Shu共同生活。 「啊抱歉。」Fulgur手上的湯匙突然掉落桌面,連忙抽出衛生紙擦拭桌面與湯匙,邊擦邊對自己腦海中冒出的想法感到羞恥。 沒有明說的感情,有期限的相處,再加上同性身分,怎麼想都是段不太可能有結果的關係。 但他還是忍不住小小地期盼,期盼願望成真。 是小鎮太過溫暖融化了他冷靜自持的內心嗎?還是Shu對他的吸引力太大?Fulgur看著湯匙上映照的自己思考,心緒已然脫軌到他快無法掌控的地步了。 「換支湯匙吧?」Shu說著,遞給Fulgur新的湯匙。 「謝啦。」Fulgur接過湯匙,望著Shu眼中彷彿要滿溢出來的豐沛感情,懷疑他是否也跟自己一樣,心緒狂亂。

喝完魚湯結帳準備離去時,食堂老闆突然喊住Shu,但以「Yamino」的名字喊他。 「這個帶回家吧,是你父親訂購的菜餚。」老闆邊說邊將一個保溫袋交給他。Shu雙手接過後道謝:「謝謝,我帶回去拿給父親,之後還是叫我Shu吧。」 「欸,長大啦,不喜歡被叫小名。」食堂老闆感嘆,窩回後廚忙碌去了。 兩人離開食堂,走在商店街,有屋簷遮掩不必擔心落雪寒冷,Fulgur伸手與Shu一人一邊提著保溫袋。 「Yamino是你的小名?」Fulgur打趣詢問,他曾在極少數的狀況下聽到有人喊Shu為「Yamino」,這個名字因此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象。 「嗯,是呀,是小時候的小名,至於為什麼會這樣喊……可能是那時候我喜歡深色的東西?」Shu歪頭思考。Fulgur看著他躊躇了幾秒,心裡累積的那些謎團在此刻都湧了出來,他謹慎開口:「Hikarino也是你的小名嗎?」

Shu突然停下步伐,瞪大雙眼看著Fulgur,他瞬間後悔,應該將這疑問永遠埋藏於心底不要提出。 「抱歉,我只是——」 「Hikarino不是我的小名。」Shu搶先開口,語調和緩,帶著緊繃。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Shu反問,伸手拿過Fulgur手中的保溫提帶,「我應該沒在你面前提過,是鎮裡其他人跟你說了什麼嗎?」他進入警戒狀態,由面容神情到身體行動都對Fulgur表現出抗拒。「你聽到了什麼?又知道了多少?」

Fulgur知道了嗎?聽到那些過往了嗎?他是否也跟其他人用同樣的目光看待我? Shu緊蹙的眉宇間滿是憤怒惶恐,心裡竄起無限擔憂與恐懼,他一直以來都刻意忽略的那些閒言碎語,因為Fulgur的一句問話全貼到面前,讓他無從逃避、無所遁形。

首次見到Shu如此強烈的負面情緒,Fulgur慌了,趕緊解釋:「不,鎮裡的人沒跟我說什麼。」 「你還記得我們去湖邊露營的時候嗎?你給我的睡袋上有Hikarino的名字,就繡在拉鍊上的小布條。」他向前跨步,Shu則宛若驚鳥後退,兩人便僵停在一進一退的尷尬姿態。 Shu深呼吸,複雜情緒滿佈臉上,其中Fulgur最能讀出的強烈情緒,是悲傷。 「這樣呀。」Shu垂眼,往後退了幾步,「今天就先這樣吧,我得先把東西拿回去了。」他仍舊是掛著笑容道別的,但勉強揚起的嘴角和微微垂落的眉尾,讓Fulgur看著心疼。 「Shu……」Fulgur伸手想拉住他,但踏出的步伐僵停在原地。拉住Shu之後要怎麼辦?要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般閒談著日常嗎? Fulgur停佇原地,看著Shu的身影在厚雪中漫步前行,他穿著深色外套在白雪中行走了好久好久之後才消失。

※ ※ ※

再次與Shu聯繫上,已是一個禮拜後的事了,正確來說也不是與Shu聯繫上,而是受民宿老闆請託,帶著東西轉交給Shu家的神社。 Fulgur帶著包裹騎著腳踏車前往,這段期間他雖然與Shu保持著訊息往來,但也僅是簡單的招呼和一些無關緊要的日常分享,偶爾想撥網路電話與Shu實際對談,全被Shu直接掛斷處理。 「不方便接電話。」Shu是這樣回應的,接著又開啟了今晚的綜藝節目很有趣的話題,Fulgur沒多追問,順著話題聊下去。

但無法與Shu見面也無法聽見聲音而產生的焦躁感揮之不去,Fulgur不斷吐槽自己,怎麼會被他人影響心緒至此。 但這些情緒僅止在心裡發酵,Fulgur不會表露於面,他依舊保持著年長者該有的冷靜——他比Shu的年紀大上幾歲,也算年長者了。於是就這樣隔著螢幕,與Shu保持著表面的友好到現在。 載著東西前往神社,Fulgur反覆琢磨待會見到Shu該怎麼應對,是要裝沒事閒聊,還是稍稍抱怨他這幾天不願接電話的舉動,又或者——

尚未想好應對方式,神社已出現在眼前,Fulgur停好腳踏車將東西拿上手,徒步走進神社,來到服務站,將東西轉交給值班的神社人員,不時搖頭晃腦地打探四周。 「你要找Shu嗎?他現在應該在主屋內,幫你叫他出來?」神社人員對Fulgur眼熟,知道他是經常跟Shu玩在一起的外地人,就直接拿起電話撥通內線。「Shu?你朋友來找你了,就是民宿打工的那位,Fulgur?」 「呃、不——」Fulgur話未說完,對方已經打完掛上電話了,他只好將話吞回肚裡,站到一旁等待Shu的到來。 幾分鐘後Shu匆忙奔來,外套拉鍊都沒拉起,來到Fulgur面前氣喘吁吁。 「你不冷啊?」Fulgur上前替他拉起拉鍊,Shu依舊在喘氣,試圖平穩呼吸,但卻因大口吸入冷空氣而咳嗆。 Fulgur第一次見到如此手忙腳亂且笨拙的Shu,相當新奇,忍不住低笑,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撫,「你緩緩。」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Shu的訝異中帶著驚喜與期待。Fulgur斟酌了下還是據實以告:「民宿老闆託我拿東西過來神社。」 「這樣啊——」Shu瞬間有些失落。Fulgur趕緊接話:「還有想見你。」這句話的確是這禮拜不斷盤踞在Fulgur腦海中的想法,只是沒有一個推力讓他去執行。 「這樣啊。」同樣一句話說了兩次,但明顯能感覺到情緒的差異。Shu臉上掛著笑容,雙手插在口袋裡縮起肩,將脖頸部分縮到衣領下方躲避風寒,「走吧,這邊好冷。」 「啊、好。」Fulgur跟上Shu的步伐,往神社後方的私人住宅前進。

這算是Fulgur第一次進到Shu的私人領域,他們通常都是在民宿或者廢屋聚會,就算他到神社找Shu,也都是在主殿跟後方的銀杏林。Fulgur不自覺放輕腳步,踏入神社後方的獨棟建築,傳統木造二層,佔地廣大,屋內飄散著淡淡木頭香味,木造藝品擺在屋內各處。 「這是長輩的興趣。」Shu解釋,直接領著Fulgur上了二樓臥房。 六疊榻榻米大的傳統日式房間,窗邊放著雙層床和兩張書桌,其中一張擺滿了各類考試書籍,書頁夾滿標籤。房間中央是暖桌,桌面有看到一半的漫畫和橘子,Shu鑽進暖桌裡,一臉慵懶。 Fulgur也跟著進去,舒適的熱度透過金屬外殼與人造肌肉傳導,一掃在雪地行走沾附的冰冷,他也忍不住瞇起眼睛舒嘆:「好暖和。」 Shu將書本收至一旁,動手剝起橘子,Fulgur則趴倒在桌面上,視線在室內隨意張望。 「Hikarino。」Shu突然開口,Fulgur的呼吸瞬間停滯,他無意再提起這個話題,就算答案基本上就擺在眼前——成對的用品、雙層床、鄰里間的閒言碎語。

Fulgur寧願讓這個猜想永遠保留在心中,不要提出,他不想再看見Shu那警戒且哀傷的神情。 被在乎的對象親手推開的滋味,他不想再嘗試第二遍。

「你不想聊這個話題的話,就——」Fulgur開口,不想讓Shu勉強繼續。但Shu將剝好的橘瓣遞了一半給他,難得地打斷他的話語:「我想聊,而你……應該也知道了吧?」 Fulgur接過橘子,陷入沉默。 「橘子很甜的。」Shu扔了一瓣入嘴,手指著書桌和雙層床,「嗯……就像你看到的,我有個兄弟。Hikarino是我的哥哥。」 「我之前的性格好動莽撞,而哥哥跟我完全相反,大家都喜歡他,而我是淘氣令人頭疼的小弟。」Fulgur想起Shu少有的好動時刻,也清楚記得他當時的笑容多麼歡快真誠。 「但我們倆感情很好,哥哥總陪我一起胡鬧、一起探險,親戚留下的廢屋也是一起打造的秘密基地。我們有過幸福無比的時光,我曾經以為那會延續到長大成人,直到意外發生。」 「是車禍,我們冬天共乘摩托車時在雪地打滑而衝撞路墩。」Shu眉眼垂下,Fulgur移動到旁邊,伸手攬過他的脊背,Shu放鬆身軀往Fulgur的方向躺倒,他深呼吸了幾次,把橘子外皮捏在手中撕成碎塊,猶豫是否要說下去。

Fulgur沒有發表任何言語,就是靜靜聽著,攬在脊背上的手一下一下地拍撫,書桌角落的小時鐘秒針喀喀走過,加上暖燈的低鳴成了這空間內的僅存聲響。 有那麼一瞬間,Fulgur以為Shu落淚了,但側頭看,他的面容依舊帶著深沉的哀傷,濃烈哀傷聚集於雙眸,卻不流出。 「之後便是常見的故事劇情。」Shu牽起嘴角,露出苦澀笑意。Fulgur勾在他肩上的手臂一拉,將他擁入懷中,緊緊地、緊緊地抱住。「為什麼是小的留下來?真是太可惜了。諸如此類的話語開始在鄉里間傳開,他們都覺得留下來的應該要是哥哥,而不是我。」 「作為活著的代價,我必須活得像哥哥,當他的替代品。」Shu吐出的話語帶著濃烈哀傷與幾不可見的怨恨。

Fulgur不算能言善道,但也能跟鄰居或初次見面的旅客聊天談心,只是此刻,明明有許多許多的心意想說出口,卻像衝撞到閘門的水流,安慰對方的千言萬語全都梗在喉嚨。 沉默半晌他才吐出一句:「我並不覺得你是你哥哥的替代品。」 「嗯……」乏善可陳的安慰顯然沒起到什麼作用,Fulgur緊摟的手臂依舊未鬆,努力組織自己腦海中的各種言語。 「好動的是你,沉著的也是你,我並不認為為了活得像你哥哥而模仿的行為,就不是你。」 「我記得你各種體貼入微的小小舉動,也對你偶爾放肆的行為感到驚喜,無論哪一種,全都是你。」 「能保持自己的模樣很好,但若你想帶著哥哥的一點影子活下去也很棒。我很晚才出現在你的生命中,不知道你的過往,但即便知道了,也不影響我對你的看法。」 「每個人都有過往,是各種經驗情緒雜揉出來的獨特個體。」 「你依舊是你。」 「是我所認識的Shu。」

肩背上的手臂力道依舊,暖桌的溫度加上彼此體溫,讓他們都熱得額角冒汗。懷中Shu突然微微掙動,Fulgur趕緊鬆開了手,卻發覺Shu主動伸出雙臂擁住他的背,往他的懷中鑽動。 Fulgur又再度摟緊了他,彼此相擁、將對方揉入自己的骨肉之中。 「……你不擔心我有更糟糕的一面嗎?」良久之後,Shu才悶悶地說了這一句,帶點鼻音。 「我也有很糟糕的一面。」Fulgur嗤笑,「誰沒有?」 「你的糟糕是指什麼?」Shu猛然由Fulgur的懷中抬起頭,眼眶和鼻尖都泛紅,眼角更是帶點濕潤。 「不知道呢……」Fulgur伸長手抽過一旁的衛生紙,貼到Shu的鼻尖。「擤一下。」 Shu皺皺鼻子,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直接讓Fulgur替他擤鼻涕,用第二張衛生紙擦去眼角濕潤。Shu的心緒逐漸平復,Fulgur此時湊頭抵住他的額,彼此對望。 逐漸拉近的距離,稍稍錯開的臉龐,在唇瓣相貼的前一刻,樓下突然傳來開門聲響。

「Shu——?Shu?」中年男性的呼喚聲嚇得兩人瞬間拉開距離。Shu鑽出暖桌,邊跑下樓邊說:「是我爸。」 Fulgur被嚇得不輕,趴在暖桌上吃橘子,聽著樓下傳來的模糊聲響,似乎是在交代晚餐自行處理,隱約還聽見「別窩在家裡」、「去準備考大學」之類的話語,被Shu模糊帶過。 Fulgur想起Shu在商店街碰見同學的情況,按照常見的生涯規劃,Shu應該也會跟他們一樣到外地上大學,享受一個人的獨立生活。 是他自己決定留下的,但其中又包含了多少愧疚與自我懲罰? 「回來了,這個好吃。」Shu回到二樓,帶來布丁餅乾等點心,Fulgur拿過布丁開封,讓甜食沖淡他腦海中的想法。 想帶Shu離開此地的想法既天真又多事,有些心頭枷鎖並不是外人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 只是……Fulgur的視線不禁飄到書桌上的那疊備考書籍,各種想法在心底糾結。

※ ※ ※

轉眼雪融,春季降臨,被掩蓋的田地與林業道路都露出了面,枯木逐漸長出嫩芽,街邊草叢也冒出幾朵花苞。 身上的衣著不再厚重,一件長袖與外套便足以禦寒,Fulgur牽出封存已久的摩托車保養發動,想約Shu久違地到隔壁鎮上晃蕩。 老樣子下午一點,雙人出遊,只是路途上Shu隨口說了句Fuu Chan這樣騎車好帥。 本來是單純的甜蜜稱讚,沒想到Fulgur在無人道路上停下車,轉頭詢問:「你要試試看嗎?」 「欸?」Shu錯愕,遲疑中又帶點興奮。

Fulgur停妥摩托車與Shu交換位置,從身後整個摟住他,伸長手引導他握好把手,「跟普通機車的發動方式一樣,這邊顯示油箱、時速、里程數,這是方向燈、遠燈、近燈,這裡是喇叭,轉動把手催油門。」 他貼在Shu的耳旁低聲解釋,用手指過龍頭的每一處,另一隻手已做好準備環抱住Shu的腰身。 「嗯?欸?」Shu難得顯露慌張,聽Fulgur講過一遍後還是躊躇不前,「我還是……」 「不想試嗎?那也不勉強。」Fulgur說著就要換回位置,Shu反倒握緊把手。 「我、我想試試看。」 他的雙手輕輕發抖,Fulgur垂下眉目,鬆開他的腰,雙手握住他的下臂,順著摸過手腕,覆上手掌。Shu微微蜷縮起身子,讓Fulgur帶著他催動油門、發動摩托車。 熟悉的引擎聲,臀下摩托車的震動,Shu感受著摩托車在自己掌中發動,Fulgur的手鬆開,重新環抱腰腹間。 Shu稍稍壓下手腕轉動油門,摩托車徐緩前進,他又緊張地壓下煞車,身後的Fulgur瞬間撞到他身上。

「抱歉,我還是——」方才的突然碰撞讓他回憶起可怕的過往,萌生退縮的念頭,但Fulgur緊貼的胸膛,環抱在腰間的有力雙臂,像一股無形的推力讓他繼續向前。 「很好!」Fulgur的讚美打斷了他的道歉,「很穩啊,繼續繼續。」 Shu緊張到爆表的心緒因為這句稱讚而有了舒緩,他再度轉動把手,摩托車緩慢前進,隨著手腕轉得越多,車速逐漸提高,時速表的指針轉到三十,是比起普通行駛都要緩慢的速度。 「很平穩。」Fulgur放鬆貼在Shu的後背。Shu有點擔憂,「會不會太慢了?」 「不會,速度剛好,騎在路邊也不會妨礙到別人。」 於是摩托車就以極慢的時速前進,Shu熟悉通往隔壁鎮的路線,但久違地實際騎車讓他只能專注在駕駛上,而身後的Fulgur便承擔起指引的作用,在即將拐彎前出口提醒,像貼心的語音導航,偶爾附帶幾句稱讚。 重新掌握摩托車龍頭的感覺很好,Shu由一開始的膽怯逐漸轉為習慣,行駛在曾經熟悉的道路上,他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回到曾經歡快氣盛的高中時期,跟過去的自己重修舊好。

他們花了比預期更長的時間才到隔壁鎮,停下摩托車後Shu的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Fulgur拍拍他的後背說道:「回程也讓你騎。」 「好!」Shu笑瞇著眼答應,「能騎車的感覺真的很好,感覺可以到任何地方。」 「你的確可以到任何地方啊。」Fulgur摟著他的肩前往熱鬧的商店街,「只要你想。」 Shu側頭看著Fulgur,靜默笑著,幾秒後開口:「你會陪我一起嗎?」 「如果你希望?」語調微微上揚,這話是個疑問句,但攬肩的手臂力道相當用力。Shu也不甘示弱地回應,兩人在街邊拉扯打鬧,接收所有路人的微微側目。

※ ※ ※

之後的出遊,都是Shu和Fulgur兩人輪流騎車,遵守最高限速,感受拂過的風從微寒轉為帶點熱度的夏季涼風,直到防曬乳也無法阻擋毒辣太陽在兩人的手臂和領口曬出明顯痕跡,夏季到來。 Shu重新習慣騎車,也喜歡Fulgur從身後環抱住腰的感覺,貪戀Fulgur依偎在後背上的親暱。 兩人騎車共遊的次數越來越多,有時甚至沒有目的地,單純是繞著小鎮兜風,腰間懷抱的動作越加熟練,就連不在摩托車上,他倆也喜歡摟著對方的腰,下顎擱著頸窩——僅在周邊沒外人的時刻展現親暱。 即便兩人很注意,小鎮還是有些閒話傳出,偶爾幾句傳進Fulgur的耳中,會影響他是否要與Shu見面的想法,但只要熟悉的提示鈴與對話視窗跳出,那些只敢在背後議論的言語似乎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Fulgur看著十五分鐘後出遊的訊息,趕緊起身更衣,從夏季薄衫中拉出一件套上,再加上寬鬆輕薄的外套,隨意看下鏡子,發覺這正是當初他來小鎮時穿的那套裝扮。

已經快一年了啊。Fulgur感嘆,窗外晴朗的陽光照入室內,房間一角的多肉植物飽滿翠綠。

隨著暑假到來,小鎮張貼起宣傳布條與海報,越來越多的觀光人潮也漸漸湧入,民宿迎來了忙碌期。住宿幾乎爆滿,三不五時接到想預約的詢問電話,民宿老闆只好趕緊撤下訂房網站的廣告,也在自家網站上張貼已無空房的公告。 Fulgur也陷入忙碌高峰期,每天兩頭班,休息時間從中分割,他與Shu一同出遊的機會大幅減少,就只剩下午的休息時段或者晚餐後的網路通話。 Shu那邊也沒閒著,為了準備一年一度的菫霞祭,也是每天從早忙到晚,跟隨父親打點祭典所需的一切事物。偶爾在睡前進行語音通話時,Shu還會講到一半陷入昏迷,而Fulgur就只是靜靜聽著,不說話,享受Shu和緩的呼吸聲,直到他也感到睏倦,才依戀不捨地掛掉電話。

「三天後就可以解脫了。」 Shu在電話另外一頭感嘆。,Fulgur笑著說:「你聽起來好像已經工作好幾年的厭世社畜。」 「啊——祭典要準備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早八晚八,十二小時都還弄不完,感覺跟黑心公司沒什麼差別了。」Shu吐槽,Fulgur也只能在電話另一頭安慰,他最近也是近乎十二個小時的工作狀態,抽不出空去協助Shu。 「你明天下午會在民宿嗎?」Shu突然詢問。Fulgur思考明天的導覽安排,回答:「三點前會在,三點後要為客人導覽,應該也會經過你家神社。」 「三點後我不在神社,我三點前去找你。」 「啊,好,那我空出時間。」

※ ※ ※

隔日下午兩點,Fulgur在廚房做午飯後的收尾清潔,Shu輕敲窗戶,隨後推開廚房後門探頭。 「進來吧。」Fulgur將抹布清洗擰乾晾開,轉身開冰箱拿了罐冷飲丟給Shu。 這段時間不常見面,總覺得Shu也因忙碌消瘦了些,Fulgu湊近笑鬧似的捏著他的下顎,「你瘦了。」 Shu也反手扯著Fulgur的臉龐,「你也是啊。」 兩人維持扯臉的姿勢不放,看著對方的視線都帶著依戀,但隔著一面牆就是民宿的交誼廳,那裡傳來的嬉鬧聲還是讓他們放開手。Shu低頭打開胸前小包,拿出一副半臉面具交給Fulgur。 「吶、夏日回憶。」 狐狸造型手工彩繪的半臉面具,黑紅配色內斂帥氣,Fulgur比劃上臉笑道:「看來你很期待明天的祭典呀?」 「是啊,不知道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Shu的面頰泛紅,不知是否因為天氣炎熱。他又拿出另外一個半臉面具放到自己的臉上,紫藍配色,奪目顯眼,「想跟Fulgur創造夏日回憶。」 Fulgur在祭典結束後的兩天就要離開了,回到車水馬龍的大都市。

Fulgur笑著,不知道是不是有面具的加持,總感覺Shu攻勢十足。 「明天晚上把客人帶到神社後就可以自由活動了。」Fulgur看了眼貼在餐廳的祭典海報,「七點過後就沒事了,你那邊呢?」 「只要幫忙到八點半,做完祭神儀式後就可以自由活動了。」Shu的聲音莫名有些抖,帶著緊張,「Fulgur要來看祭神儀式嗎?」 「當然,你會上台的吧?」透過面具眼洞,Fulgur直望那雙紫眸。 「只是幫忙遞道具,還有祭祀群舞。」紫眸眨了眨。 「我一定會到。」Fulgur瞇起眼。Shu的臉從面具後頭探了出來,笑得陽光燦爛,「說好了喔!」

※ ※ ※

當晚小鎮的人潮全都擠到中心街道,管理會拉線指引行進方向,民宿提早準備晚餐,六點半便帶著客人鑽入重重人潮,向神社前進。 神社內外滿是等待祭神儀式開始的遊客,佩戴各種特色面具,Fulgur踮著腳張望,透過面具挖空的雙目,看見在舞台一側的Shu,高舉手揮動。 Shu像是沒看到般,又或者因待會的祭神儀式必須收斂心情,他的視線飄過Fulgur,並無任何反應,Fulgur有一瞬間覺得Shu很陌生。 隨著太鼓聲響起,祭神儀式宣告開始,現場突然靜默,只餘鼓樂聲揚。Shu穿著祭典服,戴著昨天看到的半臉面具,手執祭劍踏上舞台站定位置,銅鑼敲響,Shu向前方直擊出劍,眼神凌厲,Fulgur覺得心頭被劈了一刀,慌亂無措。

隨著舞步飛揚的祭典服飾,埋於半臉面具之後的神秘氣質,祭祀群舞僅有五分鐘,Fulgur卻感到時間流逝緩慢。他的眼睛捕捉Shu的每秒動態,四肢伸展、頭髮飛揚、眼神張狂,不同以往溫和帶點古靈精怪的Shu,站上舞台的他霸氣又狂妄,舞著斬殺妖魔的步伐,掌中晃動的祭劍,一刃又一刃地將Fulgur剖得碎裂千片,無法拼湊。

直到最後一個鼓點落下,所有舞者回歸舞台中央,鞠躬退下,Fulgur看著Shu的身影離開舞台,緊抓胸口,努力拼湊碎得毫無章法的心緒。 接下來的祭典內容Fulgur沒看進多少,只知道Shu也上台幫忙遞交古物祭品。他一出現,Fulgur的視線便不由自主地追著他跑,看見他再度退下舞台時,Fulgur猶豫了幾分鐘,最後跨出步伐往舞台旁的休息帳篷前進。 Shu反倒先找了過來,他已經換下祭祀服,半臉面具鬆掛在頸,穿回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一把抓住Fulgur的手腕直接離開現場,由快走變為小跑步,最後他們雙雙跳上Shu放在街旁的腳踏車,朝著人潮的反方向,人煙稀少的廢屋駛去。 「Fuu Chan,你剛剛有看到嗎?」Shu扯著嗓子問,或許是剛下舞台的激動讓他仍處於興奮狀態,腳踩踏板不斷加速。 「看到了!很帥氣!」Fulgur坐在後座,脫下面具,貼著Shu後背說,「你太犯規了。」後面一句說得莫名其妙,Fulgur環緊Shu的腰身沒多解釋,臉頰親暱地貼在Shu的背上,Shu也沒追問,任憑夜風吹撫,他倆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夜中。

Shu轉彎來到廢屋後門,Fulgur跳下車去挖鑰匙,兩人僅憑著手機光源進入廢屋。剛進客廳,兩人便擁在一起,跌坐在地板上,同時哀號出聲,卻都沒有放開對方。 祭典的喧鬧讓兩人極度興奮,過往累積的情緒已然爆發,光是相擁親吻已無法滿足日漸滿溢的激情。 「Fuu Chan,我——」Shu張口想說些什麼,Fulgur反倒捏住了他的嘴。「最好別說。」 Shu先是怔住,下一秒張口咬住Fulgur的手指,模糊不清地問:「為什麽別說?」他的手有些遲疑,撫在Fulgur的腰部不敢更進一步,反倒是Fulgur主動從下方撩起Shu的衣襬,引導他繼續。 Shu有樣學樣,動作逐漸大膽,慾望逐漸深沉,在只有手機光源的昏暗屋內,與Fulgur進行首次的肌膚相親,用不同平時的侵略與主動,將Fulgur壓在身下品味,拙劣的親吻和稍嫌粗魯的揉撫沒澆熄Fulgur的興致,反而令他更加興奮,成為Shu的第一次,著實愉悅且榮幸。 「夏日回憶。」Fulgur回應。

Shu微蹙著眉低哼了聲,垂首咬著Fulgur的唇角,壓下胯骨,讓彼此鼓脹的慾望貼蹭,用手掌包覆著撸動。 「感覺你今晚特別……強勢跟主動呢。」Fulgur笑語,他的手也覆上Shu的,兩手一起撫弄。 「沒潤滑液,恐怕沒辦法做到最後。」Fulgur埋在Shu頸間低喘道,聽見Shu發出難耐哀求:「真的不行嗎?」語調可憐兮兮,但攻勢不停,「Fuu Chan,please——」 聽見這哀求Fulgur便心軟,猶豫了一陣提議:「用、用大腿吧。」 Shu眨眨眼,滿心疑惑地詢問:「我該怎麼做?」 Fulgur頓時就後悔了,但對上Shu的青春雙眸,毫不保留的愛意與好奇、慾望與想念,那雙紫眸濃縮著整個夏夜星空的璀璨,他不捨得看見那雙眼露出失落。 「就——」Fulgur翻過身,併攏雙腿翹高臀瓣,感覺到Shu的手撫上臀肉捏揉,腰臀不自覺地顫動。他正要解釋,便感覺臀部遭到擠壓,粗壯異物插入腿間磨蹭。 「……你根本就知道要怎麼做啊。」Fulgur吐槽。Shu由身後欺上,語帶無辜:「書面理論跟實際經驗還是有差距的,需要Fuu Chan多教教我。」這話說得理直氣壯,Fulgur挑不出毛病,反手勾過Shu的後頸,洩憤似的側頭在他的面頰上咬了一口。

大腿間的炙熱粗硬開始磨動,Fulgur身形纖細,大腿自然也不多肉,只能盡可能地夾緊雙腿讓Shu感到舒適,每每當他挺腰撞臀,便能感覺到自己的精囊底端被Shu的龜頭頂蹭的感覺,過於情色,同時也提醒著自己,這位外表看似人畜無害的青年,實際上的慾望有多麼飽滿與巨大。 「Fuu Chan……好瘦,感覺會撞斷似的。」環扣腰間的手慢慢撫到胸前,揉擰著胸口,胸乳在手指施力揉捏下也漸漸腫脹。 Fulgur承受著身下與胸前的雙重刺激,壓抑不住口中低吟,慾望高漲,但只在體外的磨滑蹭動,終究是比不上侵入體內的性愛刺激,對已有經驗的Fulgur來說,還差了點,他的慾望卡在不上不下的中間地段,著實難受。 「Shu,幫我摸、摸一下……」 他伸手將Shu扣於腰上的一掌往自己胯間帶,摸上已然挺翹、隨著每次撞擊晃蕩的性器。Shu收掌緊握,配合自己撞擊的節奏收縮套弄,臉埋在Fulgur的後頸窩,張開口讓牙嗑在肩胛骨上,偶爾啃咬幾口,留下淺淺牙印。

「可以……用力一點。」Fulgur在情慾跟羞恥之間拉扯,最終決定順從慾望,伸手握住Shu套弄的那手,帶領著他揉捏得更加用力,些許的疼痛是刺激良藥。 「Fuu Chan……」Shu聲音突然粗啞,撞擊臀瓣的力道更大。要不是Shu扣緊他的腰,Fulgur以為自己都要被撞飛了,他同時感覺到自己的頸側被Shu咬住,力道隨著撞擊不斷加重。 「脖、脖子不要!」Fulgur扭著脖子想閃躲,但哪躲得過Shu的全面壓制。他細瘦的身板被Shu禁錮在懷,性器更是被他掌握在手,自己的要求反倒成了牽制。 慾望被Shu掌握在手中又疼又爽,配合頸上啃咬和臀瓣撞擊,Fulgur比Shu早一步先射了。 「Fuu Chan喜歡疼?」Shu摸著Fulgur腹上沾黏的精液詢問。臀後撞擊依舊,Fulgur只能斷斷續續回應:「看、看情況。」 他努力夾緊雙腿,低頭看見Shu的龜頭蹭過大腿縫探出的瞬間,忍不住興起想逃離的羞恥念頭。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別人的陰莖,但跟Shu這樣的小年輕,還是頭一次,Fulgur心底懷疑自己是否將他引上了不該走的路途。

「想什麼?」Shu注意到他的分神,親暱地吻著他的臉頰詢問。 Fulgur斟酌了一會還是吐露想法:「第一次就跟我……這樣好嗎?」 「很好,當然很好。」面對Fulgur突然冒出的自我懷疑,Shu決定用身體力行讓他瞭解自己的傾慕與喜愛。 硬翹的陰莖在臀縫間磨蹭、雙掌不願放棄愛撫、唇齒也不停舔吻留下痕跡,Fulgur的身體讓他興奮不已,可以的話是真的想在今晚就佔有Fulgur,但僅存的理智還是讓他顧及廢屋的惡劣環境,以及Fulgur的意願,最終在他的雙腿間射了出來。 射出的精液全都濺到Fulgur的性器及大腿之間,黏糊狼籍。待慾望宣洩過後,Fulgur才後知後覺地感到雙臀脹痛,被猛烈撞擊的臀瓣早已紅腫,他疲憊得側躺身體想休息,但兩人彼此鬆開不過幾秒,Shu又覆身而上。 「Fuu Chan……第一次能跟Fuu Chan真是太好了。」Shu還沉浸在情慾中,黏糊糊地說著愛語。Fulgur本想解釋,但又覺得算了隨他去吧,闔起眼打算小憩一會,但胯間又感覺到再度鮮活硬挺的慾望蹭動。

「等等——」 Fulgur猛然睜開眼,對上的是Shu依舊深沉且慾望十足的紫瞳。他湊到Fulgur面前,同時挺腰,讓他再度硬起來的陰莖與Fulgur疲軟的性器相互蹭動。Fulgur伸手推著Shu的胸膛,但抵不過情慾正旺的他,抵抗無效,最後也只能放棄,沉淪在Shu的懷抱之中。 屋外依舊是笑鬧喧譁的祭典夜,但一切熱鬧彷彿與他倆無關,此刻他們只想擁著彼此,在昏暗中糾纏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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